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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转载]【转载】谢大光:孙犁印象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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按:这篇近7000字的长文,写于1983年,也就是孙犁老人整整70岁的时候。文章有回忆有评论,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好文章。尤其是关于孙犁的笑声的描写,具有极强的感染力。不知道为什么,网络上竟然找不到,或许是时间太长了吧。文章的作者,谢大光老人,今年也快70岁了,让我们为老人祝福。



孙犁印象记

 

 

对于像这样一个真诚的作家,我们只要认真地阅读他的作品,便可以全面地理解他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----孙犁:《契诃夫(纪念他逝世五十周年)》

 

我和孙犁同志认识时间并不长,这两年,由于工作关系,接触的机会较多。每当离开他那略显空落的住室,穿过摆满花盆的露台,走出仿佛经过战乱摧残的庭院时,心中总怀有一种想记些什么下来的愿望。然而,每每过后事一多,手一懒,也就丢下了。我的每次登门,虽有约稿之意,却又不尽如此。对于孙犁,我始终保持着一种读者对于他所仰慕的作家的单纯、挚爱之心。在这种心地上留下的印象,即使不用笔记下来,也是忘却不了的。正像孙犁的作品留给我的印象一样。

第一次读到孙犁的作品,还是在上小学的时候。我那时读了几本古典小说,刚刚尝到文学的甜头,一本薄薄的语文课本,早已满足不了求知的欲望。于是,家中所有能翻到的书籍、字纸,都成了我生吞活剥的对象。我家不是书香门第,没有什么藏书,姐姐的课本就常被我偷偷拿来翻看,暂解饥渴。姐姐正在上中学。记得那时的中学语文课本,所选十分精当,多是经过时间考验的文学名作,很少趋时文字,许多篇章读过之后,几十年尚留有清晰的印象。孙犁的《荷花淀》亦在其中。

我从小生长在城市,对农村生活没有什么亲身体验。只是感到这篇小说读起来十分清爽,十分美,真像是“带着新鲜的荷叶荷花香”。印象最深的,是水生参军前和他媳妇告别的那段描写,那么细腻,那么传神,在我所看到的反映抗日战争的小说中,还没有见过这样的文字。那时看书,很少顾及到作者,常在掩卷之后,不知作者系何人。只是到后来,又看到了一本《白洋淀纪事》,才引起我对于这位作家的兴趣来。这本集子中,长短几十篇作品,都是反映战争生活的,却几乎没有写到战斗场面。奇怪的是,比起那些情节紧张曲折、枪炮声大作的战争小说来,它却别有一种魅力。我本来并不爱看短篇小说,到图书馆借书的时候,总是先捡厚本的翻。孙犁的这些短篇,却使我几乎是一口气读下来。我那时常喜欢从读过的书上摘抄一下生僻的,自认为美的词句,或者带有哲理性的警句来,可是在这本并不算薄的《白洋淀纪事》中,却几乎摘不出我所要求的字眼。一切都是那么普通,那么和谐,没有突现在绿叶之上的花朵可供人采摘,可一切又是那样美,是一种不可分割的整体美。尤其是那些鲜明、生动的妇女形象,从外表到心灵都是美丽的,有风采的,使人掩卷之后,如闻其声,如见其人。这是怎么回事呢?这些像似平淡的短篇是靠什么力量来打动人的呢?我不禁在字里行间反复寻找着,终于没有找到答案。我猜想,这么作家一定有关女人一样细的心,女人一样丰富的感情;否则,他怎么能像水生媳妇在丈夫脸上看出“他笑的不像平常”那样,在同时代的妇女身上,分辨出她们的细微差别呢?

可惜,这时我已参军离开天津,不能当面向作家请教,以解开我心中的疑问。那本《白洋淀纪事》,就是在连队我的前任文书的书箱里翻到的。那时,白天在峻拔的山峰上施工,满耳是铁锤击石的丁当声;夜深人静,头顶上,遮住漏屋的雨衣,在雨水的敲打下,滴答作响,面对一盏油灯,摊开《白洋淀纪事》,心神关注着书中人物的命运,忘却了满身的疲劳,这情景,至今想来,历历在目。从军六年,辗转于山林边塞之间,远离家乡,远离亲人,我开始真正懂得了感情,懂得了生活。当只装有几条人生概念,几个数学公式的头脑,被切身的体验逐渐充实起来的时候,我觉得,原来的许多问题,不需要别人来解答了。

十年动乱之中,我回到天津,虽说与孙犁共居一城,彼此间却离得更远了。孙犁和其他同行们一样,都交上了华盖运,只能从造反小报的批判文章中,了解一些他凄哀的境况。他的作品自然也被列入“毒草”之丛,付诸一炬。好在像这样的文字,是不大能烧得绝的。从出版社废弃的旧书中,我曾找到过《铁木前传》、《津门小集》等我未曾读过的孙犁著作。这些和时尚十分不谐调的文字,使我对于作家有了进一步的认识。

时间终是有情的。距初读《荷花淀》十多年之后,我终于有机会看到了孙犁,这已是粉碎“四人帮”后的一九七九年。日月蹉跎,世事沧桑,当年的小读者虽已满腮胡须,荷花淀那一片明净的天地,却仍然保留在我的心上。回顾往事,我清楚地感到了自己的厂长,却不曾料到,逝去的岁月在作家身上也同样留下了深深的印痕。早年对于这作作家的猜测使我想来脸红,而熟人中关于他的传闻,又使我有些胆怯。有人说他性情孤僻,不喜交际,甚至近于冷漠;有人说他主观固执,以人对己,过于苛求,有些不近人情;作为编辑和他打交道就更困难了,据说他的稿子任何人不得改动一字,言语不合,就可能被拒之门外。这些说法所描绘的形象和我心中《荷花淀》作者的形象是大不相同的,那么,我到底会见到一个怎样的人呢?这就是我推开孙犁住室屋门时的矛盾心理。

这是一间相当于小型会议室那样大的屋子,一排是半人多高的书柜将房间隔成了两半,外面一半是书房兼会客室,越过柜顶,可以看到里间摆放着一张挂着旧蚊帐的木板床,那该是卧室了。室内的家具陈设实在少得不能再少了,使得被一分为二的房间依然有些空荡之感。在一张推门可见的方桌旁,一位面容清癯的老人站起来迎接我们,那高高瘦瘦的身材,毫不引人注目的衣着,和这朴素的房间十分谐调。老人果然不善言谈,问答之间,三言两语,语句都很短,像他的文字,声音却深厚,洪亮,显得底气很足。后来,听孙犁谈起,这还是抗战初期在冀中抗战学院讲课时练出的功夫。这所抗战学院设在深县中学,操场上搭起一个大席棚,可坐五百学生。孙犁在学院教抗战文艺,那时当然没有麦克风,教员讲课必须大声喊叫,而且一节课就是三个小时。这就像戏曲演员天天吊嗓子一样,自然练出了一副好嗓门。“文化大革命”期间,孙犁被审查,同在学习班的有一位解放前当过相士的女人,她曾根据孙犁的嗓音推算出作家的命运来。这位女相士大概不知道孙犁的这段经历吧。其实,作家的命运总是和他所生活的时代息息相关的。风起云涌的抗日战争改变了千百万人的命运,也改变了孙犁的命运。强敌压境之时,揭竿而起的农民,在共产党的领导下,前仆后继,奋勇抗敌,创造了彪炳史册的业绩。孙犁生活在战斗的队伍中,随着征战之路,开始了他的文学之路。“生活就像那时走在崎岖的山路上,随手可以拾到的碎小石块,随便向哪里一碰,都可以迸射出火花来。”英雄的业绩照亮了作家的眼睛和心灵,使得这位本来可能以教书终其一生的乡村知识分子,写出了无愧于战友与时代的篇章。此刻,这位历经风雨的作家平静地坐在我的面前,脸上浮现着淳厚的微笑,眼睑低垂着,使得那双有人形容为“笼着水光的眼睛”被遮住了,显得有些神秘。我脑子里又记起关于这位老人的传闻,竭力想通过观察来寻找肯定或否定的根据。忽然,和我同来的老李不知说起了什么,孙犁仰脸笑了起来。像微风荡起的满湖清波,这笑声清亮亮的,那样爽朗,那样畅快,听得出,这是发自内心,敞开心扉的笑声,这是像孩子一般毫无顾忌的笑声,你可以循着这笑声走进他的心里去,洞察他的内心世界。只有真诚地热爱生活的人,都会发出这样的笑声。听到这笑声,我不由得眼睛一亮:这正是《荷花淀》的作者应该有的笑声。这笑声我是熟悉的,它激荡在《白洋淀纪事》的每一篇章里,使那艰苦卓绝的战争环境洋溢着一种令人向往的美感,使那些普普通通的农民身上焕发出一种感人至深的精神力量。我觉得,那些我所听到的传闻在这笑声中烟消云散了,我和孙犁之间的距离一下子缩短了。

这以后,仿佛有一股不可言传的力量,常引我到这里来,我也就常常沉浸在这笑声带来的感染之中。老实说,这个居住着十几户人家的大杂院,丝毫引不起人的美感来。据说,“文化大革命”前,这庭院是一座花园,小河石山,花木繁盛,家家广植海棠、芍药,满院飘香。而现在,经过了人为的和自然的地震,花木都已不复存在,假山也被肢解,挖来作搭盖临建的材料,院内东倒西歪地挤满了各式的小屋,原有的住房却因年久失修,门窗破旧,漏雨透风,就是在这陋室之中,我曾兴奋地捧读过作家刚刚完成的新作,倾听着作家朗朗回顾自己的“文学和生活的路”。“斯是陋室,惟君德馨”,主人的人格和文字,一次次将我领入美妙的境界之中,给我留下许多愉快美好的记忆。

在有些人看来,孙犁是个古板的怪人。进城三十年,他依然保持着河北农村的生活习惯。素食清茶,布衣布鞋,玉米面加上山药蛋或胡萝卜煮成的粥,是他最喜欢吃的佳肴,一项旧蚊帐是战争时期部队所发,至今已无法补缀浆洗,却还在使用。他从不看戏看电影看电视,几乎与任何一种娱乐都绝缘。一九七六年一月,周总理逝世,他破例到邻居家看了一次电视,那是为了向敬爱的周总理告别。曾经有一位青年,出于好奇,特地跑到孙犁家中,要实地观察一下这位著名作家的日常生活,结果大失所望。甚至由此感到,人到老年,这样孤寂、清苦,生活还有什么意思。这位青年大概也喜爱孙犁作品的,但他并不理解作家的甘苦。也有的人传说孙犁看破红尘了,对生活已经无所求了。针对这种说法,孙犁表示:“我红尘观念很重,尘心很重。我从来也没有想到西天去,我觉得那里也不见得是乐土。”记得他在同《文艺报》吴泰昌同志谈话时,说到这几句,声调格外高昂起来,显出少有的激动。是的,作家对于生活,有着执著、深沉的爱。如果要问,在孙犁的生活中,乐趣何在?答曰:就在读书写作之中。孙犁在自作书箴中说:“淡泊晚年,无竞无争。抱残守阙,以安以宁。唯对于书,不能忘情。”又说:“写作本身,对我来说,就是最大的最有效的消遣。我常常在感到寂寞、痛苦、空虚的时刻进行创作。……新写出来的文字,对我是一种安慰、同情和补偿。每当我诵读一篇稿件时,常常流出感激之情的热泪。确实是这样,在创作中,我倾诉了心中的郁积,倾注了真诚的感情,说出了真心的话。”

这几年,孙犁的作品,常是在夜深人静之时,辗转在床,打好腹稿,清晨起来,伏案而就。真可谓“夜以继日,绕以梦魂”。每于动情之处,热泪盈眶,一篇脱稿,往往几天之内感情不得平息,体力不得恢复。写作对于孙犁来说,不只是职业,不只是爱好,简直就是生命。在一般人的印象中,孙犁为人胆小怕事,谨于言而慎于行,写起东西来更是瞻前顾后,字斟句酌。这是孙犁为人为文,严谨认真的反映,要说顾忌,恐怕只有一条,就是怕因文致祸,失去写作的权利。十年动乱,作家被剥夺了这一权利,使他多次轻生欲死。就是在那样的时候,有人劝他写点亮相的文字,也有人劝他按照当时的口径把《白洋淀纪事》改一改,他都几乎没加思考地拒绝了。他不愿用虚假的感情,去欺骗读者,更不愿按照“四人帮”的立场,观点,方法去篡改人民用血写下的历史。他是把真诚视为比写作、比生命更珍贵的东西。不能说真话的时候,宁可沉默。正是基于这样一种信念,这位看来谨小慎微的作家,却常在文字中直陈肺腑,发别人所不敢发。

“四人帮”被粉碎之后,随着党的政策的落实,报刊上回忆悼念文字兴盛一时。开始一段时间,这些文字多不敢流露个人感情,只是陈述逝者履历,罗列其功绩,完全是追悼会上的悼词翻版,这反映了当时“左”的思潮还禁锢着人们的心灵。孙犁的恢复写作,也是从回忆开始的,而他的回忆文章,情真意切,实事求是,不矫饰,不趋时,蕴含了作者深沉的感情,显示了作家自己的风格。孙犁的这些文字给文坛带来了新鲜的气息,同时也因不合时尚而引起一些非议,有的甚至不得发表。孙犁却不管能否发表,仍旧按照自己的想法写下去。他说:“我所写的,只是战友留给我的简单印象。我用自己的诚实的感情和想法来纪念他们。”“我谈到他们一些优点,也提到他们的一些缺点,我觉得,不管生前死后,朋友同志之间,都应该如此。”后来的事实证明,孙犁坚持的是正确的。

三中全会以后,随着思想解放的潮流涌进,一批中青年作家应运而生。他们勤思考,少顾忌,尖锐泼辣,直面现实,以明显的优点和弱点拥上文坛。他们之中,有些在五十年代孙犁主编的《天津日报.文艺周刊》上显露过才华,得到孙犁的扶植。对于这批中青年作家的崛起,孙犁是十分关注的。那段时间里,常常可以看到孙犁站在窗前,凑着窗外的光线,认真阅读着报刊上发表的作品。年迈体弱的老人,眼力和精力都大不如以前了,篇幅长,字号小的文字,总要分几次才能读完,而他仍然同过去一样,不声不响地为青年们熬着心血。他写下的一篇篇言简意深的《读作品记》,包含着这位老作家对于文学现状的真知灼见,也包含着他对于文学新人的满腔热情。这种热情蕴藏在尖锐中肯的剖析、语重心长的告诫之中,和那些无聊的吹捧,廉价的桂冠形成了鲜明的对照,这些自然也被有些人认为是不合时宜的,引来了种种非议。为此,孙犁不得不郑重声明,他所论及的作家和作品,都是他十分敬重的,其实,这些都是不言自明的。

在一股潮流面前,敢于直言自己那些不合潮流的见解,这需要有足够的勇气。孙犁从来不标榜自己的勇敢和胆略,然而他是这样做的。在自己简陋的住室中,他安静地读书、写作,仿佛有意与世隔绝。可是,当形势的发展,使那些复杂的矛盾明朗化之后,我们却总是发现,他已经悄悄站在了正在行进的队伍的前列。我自认为对孙犁有一些了解,这些矛盾的现象却常令我困惑。我曾把自己的印象,直率地告诉孙犁,他听后没有说什么,只是微微一笑。

后来,我在翻阅有关孙犁的资料时发现,他的为人之道和为文之道是一贯的,并非自今日始。一九五二年,几个师范学校的学生,对小说《荷花淀》中的一些写法提出意见,这些意见现在看来,显然是片面的,甚至是可笑的,反映了青年们中间存在着不正确的读书方法。对待这些错误的批评,孙犁没有因其幼稚而反唇相讥,据理指责,也不是无原则地敷衍应付,做出一副谦虚的姿态。他对来信认真思考之后,郑重地写了一封长信,详细陈述了自己的看法,并进而指出批评者思想方法和学习方法的不妥当之处,谆谆告诫青年,看作品时,不要只和概念理论对证,还要和生活对证,查一查“生活”这本大辞书。这封复信坦诚、真挚,平等待人,洋溢着对于青年的关心爱护之情,使我至今读来,仍为之感动。孙犁那不避嫌,不世故,坚持真理,无所顾忌的勇气,更使我佩服。据说,此信在《文艺报》发表后,收到无数詈骂信件,我没有读到过,不过其中的言辞,我是可以想象得出的。今天不是昨天的继续吗?在回顾这件往事时,孙犁曾表示:“后来就不敢再这样心浮气盛了。”此话我却并不完全相信,这里面隐含着多少潜台词,仔细读过孙犁近作的读者,是不难体味出的。

“当我在一个明净的黄昏,从苍茫的田畴上默默地缓步走向家去的时候,当我在一个幽静的月夜里,独个儿凭栏远眺,看着银灰色的山峰在云端浮动的时候,当我在江阔云低的客舟中,忽然听到一支熟悉的深情的乐曲的时候,当我在火热而尘土飞扬的旅途上遇到一位热情的农村姑娘,她亲切地请我喝一碗清凉而略带甜味的井水的时候,当我蹲在炕头上跟我那位老房东挑灯夜话,听着他那恳切而严肃的声音,看着他那善良、正直而又有点忧郁的面容的时候,……不知道是什么原因,我会自然而然地联想起孙犁同志的作品中的某些人物和景象,某些气氛和情调。”这是六十年代初,评论家黄秋耘关于孙犁作品的片断感想。此刻,我的面前摆着三本规格相同的散文集----《晚华集》、《秀露集》、《澹定集》。这是粉碎“四人帮”后,作家孙犁献给读者的三本新作。我在读着这些作品时,常生出这样的联想:我失迷于山径崎岖的岔路口,一位刚刚收工回来的老农,肩荷铁锹,用手中握着的烟袋杆,向我指点着山窝里炊烟袅袅的村庄;硝烟弥漫的战场上,冲锋号吹响了,连长把弹洞累累的红旗递给我,又轻轻地为我正了正军帽,在我耳边简短地叮嘱着;灯火阑珊的剧场里,管弦乐的喧响之后,一只大提琴缓缓流泻出深沉的咏叹,我的心系在琴声上起伏宛转,渐渐向高处升腾而去……。我不知道,别的读者是否有着和我同样的感觉,不过,我相信,熟悉孙犁作品的读者都不难分辨出,这三本新作仍然是《荷花淀》作者笔下的文字,只是在原有那种荷花的清新秀嫩之中,又透出了松柏的古朴苍劲,显得更蕴藉更深沉了。生活在前进,作家的风格也在发展变化。我不想在这篇零乱的印象记中,探讨孙犁近作的风格,这未免有些自不量力。我只是想说,孙犁的作品和他的为人是完全一致的,可以信赖的。这里可以借用他在纪念俄国作家契诃夫时所说的一段话:“我们只能从他的作品认识他。……以于像这样一个真诚的作家,我们只要认真阅读他的作品,便可以全面地理解他了。”

最近,孙犁曾说:“我平生最可庆幸的一件事,就是没有培养起一点权力欲来。”这话是在谈笑中随便说出的,却是值得深思的。文章乃寂寞之道,懂得这一道理的不乏其人,而真能身体力行者,又有几个?当我们沉缅在孙犁作品的艺术感染之中,不也会暗自庆幸:“多亏……”

孙犁在谈到《红楼梦》时,说过这表话:“他是经历了人生全过程之后,在丰富的生活基础上,产生了现实主义,而严肃的现实主义,产生了完全创新的艺术。”孙犁今年整整七十岁了,老人一生“经历了美好的极致,那就是抗日战争”,“也遇到邪恶的极致,这就是最近的动乱的十年”,可以说是知道全部人生的。我们----这些孙犁作品的爱好者们,不是完全有理由对这位老作家寄予更高的期望吗!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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